二零二一年六月記
久负盛名的佛国于阗究竟在哪?*的和田地区和于阗古国是一个地方吗?
提到*,让人们最深有感触的莫过于其广袤无垠的地理面积,和足以让人瞠目结舌的集结各式地貌于一体的地理特征了。*作为我国境内的最大省级行*区,它由终年积雪的天山山麓“横排切开”,在地理上被分为北疆和南疆两个具有不同气候特征的区域。
北麓以上为北疆,气候湿润,水土丰美,还没过九月份就已经迎来了首轮降雪。南麓以下为南疆,临近沙漠,气候干燥,终年沙土飞扬循环往复。
环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南疆都市圈,则承载了自汉武帝刘彻派遣张骞“凿空”西域后,才起始的丝绸之路东段,长达两千余年的华夏文明向西发展史。从车师逆时针一圈到楼兰,整个西域的文明历程尽收眼底,也梳理出了中原和西域千百年来的分合叨扰。
西域三十六国,是作为武帝刘彻曾孙的汉宣帝刘询,在公元前60年设立西域都护府后,西域诸国自此受中央王朝管辖后的统称。而位处西域西南角的于阗国,正是这三十六国当中的一个,它是佛教自西传入现今中国版图内的南线第一站,所以也被称为“佛国于阗”。
于阗王国兴盛时期的面积图
在东汉的光武帝刘秀的统治末期,于阗国被当时强盛的莎车国所吞并,但在东汉的第二位皇帝汉明帝刘庄的在位时期,于阗不仅回击打败并且兼并了莎车,还使从精绝国(尼雅遗址)到疏勒国(喀什地区)等13个西域小国都向于阗称臣。
于阗从那个时候开始和鄯善国并称为葱岭以东,丝绸之路南道的唯一的两个最强大国家。公元87年,东汉将*班超降服了于阗国。在公元年,西域叛乱,于阗重获独立地位。公元年,班超的儿子班勇将包括于阗在内的17个西域王国全部归顺了汉帝国。
在佛教的传播上,于阗应该是佛教进入西域大地的门户地区了。现在普遍被认可的说法是,佛教在班超的儿子班勇离开西域之后,由迦湿弥罗(克什米尔地区)传入于阗,大约时间在公元2世纪中叶。在玄奘所著的《大唐西域记》中也记载了于阗原无佛教,而犍陀罗距离克什米尔不远,呼应了佛教自西向东的传播路径。
《大唐西域记·卷十二》记载了有一个名叫毗卢折那的罗汉从克什米尔来到于阗禅修,并且想说服于阗国王皈依佛教并建造寺院。国王在疑惑下答应了他的请求,在寺院建成后那个罗汉遥空礼请佛像显示圣迹。国王立即诚信归服、弘扬佛法。传说虽然固不足信,但是这也佐证了克什米尔和于阗在佛教传播上的先后关系。
敦煌莫高窟中的于阗国王李圣天和其王后
唐朝是继汉朝之后,中原王朝的力量在西域得以充分展现的又一个辉煌时期。唐太宗李世民的贞观年间,于阗王尉迟屋密派遣儿子入侍大唐朝廷。唐高宗李治的公元年,于阗被编为大唐安西四镇之一,成为丝绸之路南道上最重要的**中心。
唐高宗李治的一则《立武昭仪为皇后诏》在永徽六年十月昭告天下,武则天从此和李治共同开启了中国历史上对整个世界文明进程都有影响的盛唐时代。在西域的统领与建设上,北庭大都护府和安西大都护府的设立,让整个西域从南至北更加有效地被纳入了帝国的行*版图。
敦煌莫高窟的于阗女者供养人画像于阗王国的彻底覆灭则要追溯到起源自公元年的“阿拉伯大征服”。穆斯林力量扩张远至中国、印度次大陆,穿越了中东、西亚、中亚、北非、意大利西西里岛和西班牙葡萄牙共处的伊比利亚半岛,直至比利牛斯山脉。
作为突厥伊斯兰文化发展的最重要历史时期,也是突厥人的第一个伊斯兰教王朝的喀喇汗王朝,其与于阗之间曾进行了长期的征服战争。公元年后不久,于阗被喀喇汗王朝所毁灭。
于阗王国被喀喇汗王朝征服前的西域局势*和田的热瓦克佛寺遗址具体在哪里?可以看得见塔克拉玛干沙漠吗?
*的和田市地处塔克拉玛干沙漠南线的西南边缘,是整个和田地区的行*中心,也是南疆地区人口数量较多的中心城市之一。无论是乘坐飞机、火车还是自驾途径沙漠公路前来,都可以在距离其很远的地方就看得到茫茫无际的沙漠地带了。
和田这座城市在很多人的脑海中都和“羊脂白玉”息息相关。多到数不清的从古至今传承千载的精美玉石都源源不断地从这里流出,最久远的要数在商朝和周朝的墓葬中被发掘出土的于阗玉石所制作的器物了。这表明,于阗的玉石在它建城之前就已经在中国腹地交易了很长时间。
“汉使穷河源,河源出于田,其山多玉石......名河所出山曰昆仑。”
——《史记》
从和田市区前往热瓦克佛寺遗址的路程并不算太过遥远。但是在这条沙漠公路上行驶的过程中,难免会遇到因为天气原因而导致的封堵路段等意外事件的发生,所以在出行之前也是捏了把汗。
凛冽的大风把车子吹得左右摇摆,但即使是这样的气候,在和田本地人的眼中也仅仅是一阵不起眼的小风。我们就这样在阳光明媚的毫无遮挡物的蓝天之下,来到了这座被期待已久的西域残垣。
在即将抵达遗址景区入口的大约五公里处,我们发现了一群悠然自得在沙漠中寻觅食物的野生骆驼。一个个都主动抬起头,朝着我们的方向,好像满腹疑惑地在打量着我们的意图,目的地去往何处,又为什么在这里默默注视着它们。
出乎我们意料的是,这群游逛在这毫无边际沙漠中的小精灵们,经过一番摇头晃脑的“思考”过后,就好像忘记了我们的存在,继续低下头去专注于寻找自己周遭的美食了。
清晰可见的是,它们身上的驼绒正在大块脱落,静静等待着贴身新装在未来某日的突然闪现。野生骆驼的习性和样貌与众多西北景区之内由人工饲养的骆驼有着截然不同的感觉。毫无拘束,自由自在,旷日持久的大风和遥遥无际的大漠,让这群天生的天使在理想的乐园里摇曳生姿,脸上好似洋溢着无顾忌的笑。
魏晋至唐朝时期是西域佛教发展的兴盛期,而热瓦克佛寺遗址恰恰就建造于南北朝时期,且一直沿用至唐末。在步入遗址之前,我们可以看见其周围都是沙丘,入口处也没有任何门栏阻挡物,在旁边建有一个占地面积庞大的展览馆,但是可惜的是由于参观人数太少,当日并不开放。
在前往遗址核心区域的途中,有很多编织的芦苇栅栏将沙子排挡在道路之外。可以,如果没有这类措施,热瓦克佛寺遗址或许已经被淹没在滚滚*沙之下了。
走在蜿蜒曲折的木栈道上,就像是一座沙漠长城,但又没有高耸入云的地势,在大自然的*斧神工之下,沙漠变换着姿态,峰尖上的棱角随风改变,就如同大海上的波浪一般。
佛塔主体
在佛事兴隆的古西域时期,有两个名扬天下的西域古国:龟兹王国和于阗王国。位于丝绸之路中线的是龟兹,也就是今天的库车,丝路南线的则是于阗。龟兹在迎来鸠摩罗什的到来之前,以小乘佛教文化为长,而于阗则一直是大乘佛教的发扬地。热瓦克佛寺的形制正是大乘佛教表现的典范。
热瓦克在维语里是“亭台楼阁”的意思。现在的热瓦克佛寺残存中央佛塔一尊,寺院建筑平面呈长方形,全部为土坯建筑。热瓦克佛寺遗址是于阗地区典型的“回”字形佛寺,这种佛寺的建筑形制是以佛塔为中心,向外使用双重围墙形成回廊,也被称为“中央塔殿”或“中央塔院”。
这尊露天大塔,塔基呈现方形,四面均修出阶道,圆柱形塔身中心有舍利室,内墙的内外都装饰有壁画和塑像。
佛塔是早期佛教崇拜的中心,围绕佛塔向右绕行是佛教礼拜的重要仪式。值得注意的是,“回”字形佛寺在印度和犍陀罗寺院中都没有出现过,它很可能受到了源自公元7-8世纪中亚祆教祠堂的影响。
热瓦克寺院的南面围墙为正大门,佛寺中所辟出的间隔于佛塔和院墙的供以僧人礼拜的绕行空间,就是“礼拜道”,而回廊则是礼拜道的早起样式。这说明对当地信徒来说,绕佛塔右行礼拜仍是十分重要的仪式,佛塔是崇拜的中心。
寺院围墙现存的中央大塔,东西长50米,南北宽45米,残高约9米,呈正方形的塔基边长15米,其平面呈“十”字形。
中央佛塔结构剖析图中央佛塔的覆钵式基座非常接近于阿富汗的巴米扬大佛,而整体的建筑风格则类似于贵霜帝国时期的巴尔赫迦腻色迦佛塔。
完全出土的中央佛塔形制模型(藏于和田地区博物馆)在景区栈道外面的停车广场上,放置有一尊热瓦克佛寺遗址的中央佛塔复原模型,高于第一阶佛塔的以上部位均为参考了国内外犍陀罗式样的佛塔之后而想象出来的。
中央佛塔复原想象模型步阶
在之前有提到过,热瓦克佛寺的中央佛塔在四个面都有步阶,直达塔身主体。目前,这四个阶梯全部都被或多或少地保留了下来,只是残毁程度相对严重。
从沙漠中被剥离出来的古遗址,和经历风吹日晒而逐渐风化的遗址有着截然不同的视觉反馈。历经千年的夯土墙体在细沙的日日蹂躏下,逐渐被沙化而和周遭混为一体,棱角亦早已显现不出了。
墙基
于阗在佛教的传播上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在这段辉煌历史中,不乏有众多蜚声海外的大师陪伴着这处极具传奇色彩的圣地。
公元年,东晋高僧法显前往天竺的去途中,就路经于阗。公元年,大唐高僧玄奘西行取经的归途中,取道南线在于阗停留了9个月之久。
可惜的是,现在我们所看到的并不是一座保存完好的佛寺,而是一处被盘剥殆尽的残破遗址。在10世纪末,喀喇汗王朝开始入侵于阗王国,佛教王国于阗是唯一尚未被穆斯林征服的国家。伊斯兰对喀什以东的佛教小国的征服始于公元年,伊斯兰的喀什和佛教的于阗之间爆发了一场漫长的战争。
在战争初期,于阗占据优势并在公元年占领了喀喇汗王朝的喀什,获得的战利品除开常见东西外还得到了大象,并向宋朝进贡了一头会跳舞的大象。但在公元年,喀喇汗王朝在付出沉重代价后攻陷了和阗城,吞并了整个于阗国,结束了于阗最后一代非穆斯林统治者的统治生涯,于阗从此不再是独立佛教国。
于阗的佛教徒持续抵抗了半个多世纪。于阗在喀喇汗王朝的统治下,语言和人种逐渐突厥化,并皈依了伊斯兰教。在1至5年间,马可·波罗曾来过于阗。并记载于阗人已全尊崇默罕默德了。
在公元年的一个宋朝(宋仁宗在位的最后一年)文献中指出,于阗的统治者称自己为喀喇汗,这表明是喀喇汗王朝的人统治了于阗。
有人推测在敦煌的佛教徒对于阗被征服,和当地佛教被禁绝而感到震惊,他们将藏有包含敦煌文献的莫高窟第十七窟密封起来去保护。
按照《突厥语大词典》的作者马哈茂德·喀什噶里(Mahmudal-Kashgari)的说法,在11世纪,于阗的居民仍然说另一种语言,并且对突厥语的了解不深。
然而,到公元11世纪末,在整个塔里木盆地,突厥语已经成为了通用语言。他也用了一首言简意赅的著名短诗形象地形容了此次对于阗的“大征服”:
“我们的降临就如一场洪水,
我们走进他们的城市,
我们拆毁他们崇敬的佛像寺庙,
我们在佛头上拉屎!”
——马哈茂德·喀什噶里(喀喇汗国皇室作家)
"Wecamedownonthemlikeaflood,
Wewentoutamongtheircities,
Wetoredowntheidol-temples,
WeshatontheBuddhashead!"
byMahmudal-Kashgari
热瓦克佛寺遗址出土文物展示(国内部分)
目前保留在国内的热瓦克佛寺的出土文物,大都被保存在了和田地区博物馆和*博物馆中。其余的则跟随西方探险家的步履,一路漂流到了大洋彼岸和欧洲诸国。
佛首(藏于和田地区博物馆)佛半身像(藏于和田地区博物馆)佛首(藏于*博物馆)佛首(藏于*博物馆)英国探险家斯坦因和被盗掘的佛寺遗址内的佛像
二十世纪初时的西域,可以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西方探险家的乐园。匈牙利裔英国人马尔克·奥莱尔·斯坦因(MarcAurelStein)就是这些人中最耀眼的一个。
他曾经在年-年期间在中国的*和甘肃计划了四次考古探险,前三次都顺利成行。这其中最出名的要属他在敦煌莫高窟时期,在骗取了王圆箓道士的信任后,从那时刚被发现不久的藏经洞中窃取了大量的无价文籍。
马尔克·奥莱尔·斯坦因而除了他本人以外,还有一系列的西方人士在上世纪初前往了*地区进行了考古盗掘,其中亦包括瑞典人斯文·赫定(SvenHedin)、德国人阿尔伯特·冯·勒柯克(AlbertvonLeCoq)、芬兰人马达汉(Mannerheim)、俄国人普尔热瓦尔斯基(Przhevalsky)以及法国人伯希和(PaulPelliot)等等。
*流失海外文物的大致走向斯坦因认为,热瓦克佛寺是和田地区现存最壮观的废墟遗址。其周围的围墙的内、外两面都装饰着一排排巨大的灰泥塑像,有佛陀、梵天、帝释天和供养人像。使得这一受到犍陀罗艺术影响的方形佛寺和犍陀罗佛寺的礼拜堂很相像。(注:以下5图为斯坦因发掘遗址留影,均取自和田地区博物馆。)
在数次历经无数探险者的破坏性发掘之后,热瓦克佛寺的塑像全部都脱离了主体佛塔,大都被破坏殆尽,上世纪初的出土文物也几乎都流失海外存于英、德等地,令人惋惜。
年时期的热瓦克佛寺
结语
“于阗”这个响亮的名字,它对于丝绸之路的贯通,佛教在中原地区的传播,以及唐朝在中亚的格局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于阗古国作为著名的西域佛国,早早就位列汉代西域三十六国之中,并且一直把控着丝路南线的咽喉命脉,千百年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各种思想、宗教和争执的聚焦点。
作为当时于阗国其中一个组成部分的热瓦克佛寺,如今已经很难想象得出它曾经辉煌时候的样子。但在一千多年前的晋唐时代,法显和玄奘都有幸在伊斯兰教大规模改变中亚之前,饱览过这里最鼎盛年代的完整模样,他们将时间印刻在了笔墨之间,让后人有机会去了解到曾经那个繁盛无比、富裕和平的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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